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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半个小时,火车就要到站了,就要回到阔别两年的家,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她。一想到两年里数不清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她,林默的心便禁不住激荡起来。两年了呵,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是熟悉而又显得有些生疏的山山水水。江南的景致怎么看都是如此的清秀呵,比起北方那刚硬生冷的线条来,还是家乡的一切更令人觉得温暖。一瞬间,林默的眼睛模糊起来,眼眶内滚动的湿意,让他又一次想起了两年前。
两年前,离别的车站。
林默穿着崭新的绿色冬季作训服,胸前戴着一朵入伍光荣的大红花,背着三横两竖,打得一丝不苟的背包,在同样装束的新兵阵列里,如同一滴淹没在海洋中的小小水滴。
送别的人们看着稚气未脱的新兵们在接兵干部费力的喊叫中,排成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方阵。想到孩子即将远行,即将走进那人人都说辛苦异常的军营,人们的眼里都泛起了一层迷蒙的水光。
林默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每一个新兵的眼圈都有些泛红。深深地吸了口气,林默强压住心头涌上来的酸楚,硬是向着父母所站的角落挤出了一丝微笑。
在接兵干部嘶哑着嗓子地催促中,新兵们乱哄哄地开始登车。整个站台内,原本压抑着的离愁一刹间爆发出来,不舍的哭泣充斥了整个车站。
林默向着父母艰难地挥了挥手,又一次扭动着脖子在送别的人群中寻找着,企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直到他上车的那一刻,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
默默地放好背包,默默地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林默的眸子依然盯着挤满了人群的站台,可那眼睛却少了些明亮,多了份惆怅。她,真的不来了么?
突然间,一支纤细小巧的手轻轻地叩上了车窗的玻璃。那支手上五根纤巧的手指在玻璃上顽皮地跳动着,将林默所有的心神全都吸了过去。
推开车窗,林默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那张俏皮可爱的小脸便整个现在了林默的眼前。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尚自挂着些细密的汗珠,额前的刘海有些散乱,毫无规矩地被汗水贴在了额头上。
“默!”她的声音柔柔的,一如她向上探起的环住林默脖颈的温柔的双臂。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两双对视的眸子中,都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水雾。
“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给我……”汽笛拉响,军列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中缓缓前行。她声音中的哭腔让林默的心一阵阵抽搐的疼。
“等我回来!”
林默抓着她的手,在四周越响越浓烈的哭声中,使劲将那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吼了出来。她也紧紧地抓着林默的手,迈着步子跟着移动的列车向前跑。先是小步,然后是大步,直到最后再也跟不上列车的速度,才哭喊着松开了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我等你,一定会等你的!”
林默的身子仍然探在外面,那个裹着灰色羽绒服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模糊,只有那一支仍旧不断挥舞的手和那一头随之飘动的青丝,仍然在林默的眸子中跳跃、跳跃。
“长发为君留。”林默想起了这句她对他说的话。那时,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在阳光下快乐地转着圈儿。一头柔顺的青丝,在阳光下飞舞着,像一匹舞动着的亮黑色瀑布。想着、想着,林默不由得痴了,脑子里全是那一头轻软柔滑的青丝,浑然不觉泪水已然滑过了脸颊。
两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当细数着每一个日子的时候,那700多个日日夜夜是如此的难耐与漫长。而当回首的时候,却又觉得两年前与两年后,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汽笛长鸣,跨越了中国南与北的列车终于在一下又一下的钢铁敲击声中缓缓进站。
收拾好心情,林默随着蜂拥而出的人流挤出了这个南中国的小站。当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呆立在出站口的林默身上时,他才恍然醒悟自己终于回到了家乡。阔别两年,魂牵梦绕,无数次出现在睡梦之中,有家人也有她的家乡。
一时间,林默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生涩而沉重。望着周围熙攘的人群,望着那些林立在道旁崭新的楼层,林默的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怯意,以致于他竟然迈不动脚步。
浑浑噩噩间,连怎么回到家都忘了。直到打量了他半天的母亲迟疑着叫了声“默儿。”一直心神恍惚的林默才醒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已在自家的门口站了小半天。
“妈!”林默的喉间哽咽着吐出了这久违两年的称呼。母亲先是一愣,紧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母亲的嘴唇抖动着,可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妈,妈,别哭,别哭啊!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扔下手中拎着的迷彩包,林默冲上前去抱住了哭泣的母亲。低头,视线所及是母亲头上越来越多的银丝,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便开始在眼眶内打起了转儿。
仰起头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将那滚动着的泪花儿逼了回去。确定自己不会再哭出来,林默这才扶着母亲的肩膀说:“妈,咱们进屋吧。”
母亲笑了,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水。“你看我,你看我。”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就知道高兴了。默儿,默儿,快点儿跟妈进屋去,妈妈要好好看看你。”
回到屋里,母亲一个劲儿地埋怨林默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回来。林默摸着脑袋傻呵呵的笑。“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母亲又絮叨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该好好做顿饭犒劳儿子,于是便直催促林默回房间里歇会儿。直到林默被催得急了,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母亲才乐呵呵地跑进了厨房。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林默在门口站了许久。屋子里的整洁说明,在自己不在的这两年里,母亲仍然每天都在给自己收拾房间。打量着这间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许许多多纷杂的记忆便瞬间冲进了他的脑海。
将大檐帽放在了书桌上,林默缓缓地坐进了那张自己曾伏案苦读的老式藤椅。桌上的相框里,有自己和她的合影。如瀑的青丝,甜美的笑容,让林默的心禁不住激烈地震颤起来。终于能见到她了呵,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母亲一样埋怨自己不事先通知她呢。
一想到这儿,林默不禁为自己这小小的心眼儿好笑起来。给对方一个惊喜,这是许多影视剧中惯用的情节。想不到,以为早已被军营生活打磨得不再有年少的浪漫的自己,还会玩这种把戏呵。
“那就浪漫一次吧!”林默将以拿起的电话又放了下去,按捺住迫切想去见她的冲动,将自己重重地掼到了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即使在不自觉中睡去,梦中也仍然全是她的影子。
军营里养成的习惯,让林默在早上6:00准时醒了过来。三年中第一次没有在起床的号响中醒来,林默还真觉得有点儿不习惯了。
跑步、洗漱、整理房间的内务,再抢过母亲手中的扫帚上上下下地扫起了屋子,任父母怎么说也不肯停下来。看着满屋子忙活的儿子,父亲与母亲相视一笑,儿子真的长大了呵。
吃完早饭,林默跟父母说要出去转转,看看朋友,便一溜烟儿跑出了门。留下夫妻俩,你望我,我望你,又一次无可奈何地相视而笑。“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临近年关了,街上多是采办年货的行人。林默感受着这江南小城的热闹与温馨,丝毫不顾一身军装的自己,在周围花花绿绿的冬日时装之中,是多么地显眼。
昂着头,挺着胸,林默的步子平稳有力。黝黑健壮的身躯撑起了新式冬装,让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里,涌起了一阵阵的羡慕与赞叹。
按照事先拟订的计划,林默走进了小城内唯一的一家花店。在花店小姑娘扑闪着的慧黠的目光注视下,林默抱起了一大束百合。让小姑娘精心地将花扎好,付了钱,林默便抱着那一大束纯白清香的百合,向她家所住的小区走去。
本来,林默是想选玫瑰的,那一大朵、一大朵怒放的玫瑰,在这冬日里是多么地耀眼,就像一团团热情燃烧着的火焰。可花店的小姑娘去说玫瑰太俗了,还是百合那清雅的气质更适合些。林默问为什么,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盯着林默的军装看了半天,才指着林默的军装说;“军人不是朴实无华的么?百合那纯洁含蓄的美,刚好合适啊!”
于是,一身军装的林默便抱着一大束扎得精美异常的百合,在周围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昂首挺胸,大步地走着,像极了一个出征的士兵。
只要再过了前面的商场,便是她所住的小区了。林默的脚步不由地缓了下来,而心中的激荡却是越发的激烈了。
商场里,一对对幸福的恋人相互依偎着或进或出。林默不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经过的一对对男女,他的闪过一丝热烈的神采。一会儿,自己和她也可以这样吧。林默想着,不由出神。自己期盼了两年的日子啊,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呵。
又是一对恋人迎面走来,那个戴着眼镜,白净斯文的男子身边依偎的女子,是多么地像她呵。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及腰的如同黑绸缎般的长发,而她是刚好齐肩的染成了亚麻色的短发。因为两者的相象,林默的目光不由在女孩子的身上多停了一会儿,然后,林默只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捶了一下,然后是撕裂般的剧痛。那感觉,就如同被一颗高速旋转的子弹穿透一般。再然后,林默只觉得原本色彩鲜明的世界,一瞬间变成了黑白。周围的喧嚣在刹那间变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她!竟然真的是她!
林默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几个字,浑然不觉她也在面前停住了脚步。原本幸福的微笑,因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林默迅速地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掩不住的尴尬与闪烁的慌乱。
“他是谁?”
男子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问。亲昵的动作,让林默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嫉妒与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
沉吟了一会儿,她终于不再躲闪林默质问的目光。抬起头,齐肩的亚麻色短发在冬日的阳光下爆出一蓬绚烂夺目的光彩。
“他就是林默!”
“哦!”男子的眼镜后面突然闪过了一抹光亮。林默能感到那光亮里含有的敌意。然而,他却没有心情去理会了。
当林默听到她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突然涌起一种被人赤裸裸剖视的感觉。原来,自己三年来一直视若珍宝的与她的一切,都已不再是两人之间的秘密了。那一刻,林默意识到,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也不再是属于自己的她了。
“林默,怎么你回来也不告诉我。”她似乎不想在林默面前表现得与男友太过亲昵,动了动身子想从男友的臂弯内离开。身旁的男友察觉到她的动作,环着她纤腰的手使劲儿往回带了带,那迎向林默的目光中,敌意明显增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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