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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4 2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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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題緣起
向來研究日本武士道的倫理議題者,不外是分析武士道與儒教、神道教、 佛教文化之間的關係,如同新渡戶稻造(1862-1933)在《武士道》一書中舉出 日本武士道的三個豐富淵源,即:禪宗、神道以及儒教。1 關於武士道與儒教 思想的關係研究,可以日本學者相良亨(1921-2000)的名著《武士の思想》為 代表。2 另外,有關武士道與禪學、神道之關係研究,筆者均曾為文處理過?a href="/home.php?mod=space&uid=158166" target="_blank">@ 個問題。3 至於武士道與基督教倫理之關係,正是由新渡戶本人及其同時代的 知名基督教徒等所提倡而有所謂「基督教武士道」之課題,日本有少數學者關 注研究,至於兩岸華人的研究則屈指可數,且多集中在個別基督教徒的討論研 究,缺乏從多人、多元性的比較研究,去深入窺探基督教徒彼此之間的武士道 論點的不同思維特色。
「基督教」與「武士道」這兩個似乎無法聯繫在一起的精神倫理或宗教意 識,卻在日本明治維新以後,一度成為討論的焦點。不過,如果我們追溯基督 教在日本的起源,卻可發現在十六世紀日本戰國時代信仰基督教的大名(諸侯) 為數不少,其信徒數在當時可以說是東北亞之冠,乃至最終德川將軍必須要發 動一場屠殺基督教的戰爭,即所謂「天草・島原戰爭」。4 戰國時代受洗的基督教大名(日語為キリシタン大名),幾乎均在九州地區,本土出身者有大村純忠 (1533-1587)據肥前西部(今長崎縣)、大友宗麟(1530-1587)領豐後(今大 分縣,一部份在福岡)、有馬晴信(1567-1612)係日野江城主(今佐賀縣,一 部分在長崎)等三位,初期接受基督教的大名,實則有打開其領地的經濟閉塞 之窘境,並且有吸收洋商與洋教士的先進槍砲技術的現實需要,故讓葡萄牙商 人可以免稅優惠,允許宣教師在其領地建立教會傳教,甚至給予相當的封祿。 1587 年豐臣秀吉(1536?-1598)進行九州征伐之際,也是基督教大名隆盛之時 期,小西行長(?-1600)、黑田孝高(1546-1604)、高山右進(1552-1615)等 都是秀吉卓越的基督教徒之武將,九州征伐後,黑田被授與豐前大半,新受洗 的毛利秀包(1567-1601)被授與今福岡縣西南的久留米和筑後的半部,其他原 本是基督教的九州大名大友、大村、有馬等都被恢復領地。5 同時,秀吉於 1587 年發佈「伴天連追放令」(伴天連,即宣教師之意),此後,德川家康也於 1614 年嚴厲禁教,殉教者不計其數,戰國基督教大名也從此除名。關於戰國時代、 德川初期的教徒人數之統計,學者一直未有一個統一之數字,僅能以概說論之, 以全盛時期算計,有說十五、六萬;6 有說不下六、七十萬,7 數字相差懸殊, 亦未能提出有力證明,有基督教信仰的學者估計為多,無信仰者則估計為少。 無論如何,豐臣秀吉在 1587 年禁教的前後,確實是基督教在日本傳教的全盛 期,說明基督教一進入日本,深得日本人信仰者眾,若與同時期的中國與朝鮮 相較而言,堪稱盛況。
上述簡略回顧日本戰國時代的基督教發展史,對於存在於歷史上的戰國時 代的基督教大名,不禁好奇地想問:作為一名武將或武士,如何解決基督教信 仰與武士倫理的緊張性?換言之,作為一名上帝信仰的武士及作為一名必須對主君盡忠的武士,如何解決二者之間的衝突性?無奈想解決這樣的精神衝突問 題,諸多武將或武士的直接史料難尋,只能徒呼負負。不過,在明治維新初期, 許多第一批的基督教信仰者皆為武士階層出身,且都有基本的參考史料,雖然 時間已從戰國轉移到近代,但對於探索日本武士如何接受基督教的精神倫理之 課題,也是有相當特殊的意義。
明治維新後,推出一連串的新制度,產生新的統治原理,即 1882 年所頒佈 的《軍人敕諭》開頭的第一句話:「我國軍隊,世世為天皇所統率」,所以維新 以後所建立的新制軍隊,統稱「皇軍」。因此,取代舊武士道的軍人核心精神, 並不是主君,也不是藩國,而是作為大元帥的天皇。這是一種脫胎換骨的「新 武士道」,即以帝國軍隊的精神原理為核心,在幕末一批的尊皇攘夷志士所率先 提倡而具備雛形,從而在明治維新後積極地成為一個精神實體,這個精神實體 在 1905 年日俄戰爭後,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甚至有人喊出了「明治武士道」8, 以凸顯此一「偉大」的時代。在 1905 年後,「武士道」一詞已廣被使用,日本 學者菅野覺明敏銳地觀察到兩種新武士道的分野,其一是以井上哲次郎 (1855-1944)為主的「國家主義型的武士道」,另一則是新渡戶稻造、內村鑑 三(1861-1930)、植村正久(1858-1925)等基督教徒所唱論的「基督教武士道」。9 諷刺的是,前者在戰前甚為日本所主張且推廣,卻在戰後消沈;後者在戰 前雖處於被官方壓抑甚至禁制,但由於新渡戶稻造的《武士道》一書以英文出 版,以及他們皆有基督教的背景,故在歐美廣為人知,並且在戰後外國學界依 然流行,甚至日本國內一些人所認為的日本武士道是這類型的武士道。
當討論日本明治維新後的「基督教武士道論」之現象時,實略可區分「武 士道化的基督教」及「基督教化的武士道」兩種論述理路。前者論述理路係指 以武士道為主,基督教為輔,嘗試改造基督教以符合日本武士道精神,這類人 士雖多以非基督教徒為主,但在太平洋戰爭興起之際,於 1941 年成立的「日本 基督教團」亦屬之,他們雖是基督教徒,反而擁護起國家主義,顯然有違基督 教的普世價值精神;至於後者論述理路係指有基督教信仰並且在其武士道的論 述中,嘗試改造武士道以符合基督教精神。本文分析重點在後者的「基督教化 的武士道」,前者有待日後專文處理。
新渡戶稻造及其同時代的基督徒,在維新後積極地思考基督教如何與日本 精神相融並存,武士道自然成為一個共融的基本元素,從而也塑造一種基督教式的武士道觀點。這一時代的基督教徒,在 1900 年代前後受到舉國上下宣揚國 體論精神、天皇崇拜、漸邁向帝國主義之路的日本,承受著「日本人的天職」、 「國家神道」等時代雰圍,不免與基督教的唯一神信仰或道德論有相當大的衝 突,如加藤弘之(1836-1916)從 1907 到 1909 年特撰〈吾國體と基督教〉、〈迷 想的宇宙觀〉、〈基督教徒窮す〉三篇著作,繼而井上哲次郎又有〈加藤博士の 〈吾國體と基督教〉を読む〉詳加討論基督教與日本國體的諸多衝突點,批評 基督教徒對國家主義的不敬, 10 引來基督教徒海老名彈正(1856-1937)、小崎 弘道(1865-1939)、富永德磨(1875-1930)等人的反論。11 特別的是,井上哲 次郎等國體派的學者也提倡武士道,並編有《武士道叢書》(1905 年),基督教 徒也有不少的武士道論著,彼此存在許多落差。不過,本文重點並不在比較這 兩派對武士道論的分歧,而是扣緊「基督教徒的武士道論」,藉由「基督教」與 「武士道」兩個相關精神倫理主題,分析其間的融合類型或方式,特別是針對 跨越幕末與維新兩個新舊時代的基督教徒如海老名彈正、植村正久、新渡戶稻 造、內村鑑三等四人進行分析,他們一方面作為普世精神的上帝信仰者,一方 面又都具有舊武士的出身背景,如何論述「基督教」與「武士道」兩種倫理的 結合方式與特質,相當值得令人關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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